一、心中有苦向誰訴(1)

處在孤立無援的生活環(huán)境里，無處消解的親情饑渴，無以排解的內(nèi)心孤獨與寂寞，是留守孩子中存在的最為普遍、最為嚴(yán)重的一個問題，也是引發(fā)孩子出現(xiàn)上述問題的第一原因。有的孩子好幾年見不到父母；有的甚至電話都很少聯(lián)系。在一些偏遠的貧困山區(qū)，有的兒童甚至連在電話里聽到父母的聲音都不太可能。有的每天都將父母的照片放在書包或衣袋里，一遍遍地看；有的做夢都在呼喚自己的父母快點回來；有的從希望到絕望，一次次流著淚水在日記或作文本上寫道：“爸爸媽媽不要我了！真的不要我了！”有的子女多的家庭在父母外出打工后，孩子相互間照顧不周，經(jīng)常吃了上頓沒下頓吃。本還須父母來照顧的孩子，卻還要照顧比自己更弱小的弟妹們。更有甚者，還須擔(dān)負起照顧有病的爺爺奶奶或外公外婆的部分責(zé)任。沒有了父母在身邊，他們幼小的心靈過早地承擔(dān)了分離的痛苦，過多地承受了本應(yīng)由成年人來承受的責(zé)任。這些孩子實際上已經(jīng)成為某種意義上的“孤兒”----被時代冷落和父母拋棄的“孤兒”。

　　“我多么希望您今年能回來一起過年。您不在家的時候，多少時候，我被孤獨、憂愁占據(jù)，那個時候的我，不再是我，只是一個會吃飯，會運動的機器而已?！薄鞍?，當(dāng)我看到別的孩子和父母快樂地在一起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羨慕嗎？當(dāng)我看到別的父母親到學(xué)校送傘時，你知道我是多么妒忌嗎？但我知道，這對我來說，只能是遙遠的夢境，我的童年生活沒有在你懷里撒嬌的時候，也沒有影子般跟著你跑的日子，我得不到每個小孩子所需要的愛撫。哪怕是在生病的時候。”“每周星期天的時候，一個人在家里，屋里像沒有人一樣安靜，像住在墳?zāi)估?，晚上總是從噩夢中嚇醒。你們原來在家的時候，屋里有說有笑的，現(xiàn)在是靜得一顆針掉到地上也聽得見?！薄澳阋蛔呔褪侨辏叶家呀?jīng)想不起您的模樣了……”“沒有“頂梁柱”，家里一下子變得死氣沉沉?！薄白畲蟮脑竿?，是一家人能夠在一起吃頓飯”“受委屈的時候，你們不在身邊，看到同學(xué)的媽媽帶同學(xué)買新衣服了，你們不在身邊，所以，我恨你們！”“每次接到你們的電話，我都有無數(shù)的話想對你們說，但每次還沒真正開始，就被一句“手機快沒錢了，下周再給你打電話”作為你們的理由而掛斷。每次放下電話時我都會哭，狠狠地哭。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瞞你們。爸爸媽媽，我只有一個要求，你們一定要理解我，在每次打電話來時，多說一會兒話，不要早早地就把電話掛了，不管你們有沒有話說，我都不想掛斷”“我夢想有一天會接到你們的電話，也很想給你們打電話，但是，我接不到你們的電話，也不知道你們那邊的電話號碼。爸爸媽媽：你們真的不要我了嗎？”這是一些因為沒有父母準(zhǔn)確的地址而沒有寄出的信。

　　據(jù)中國青年政治學(xué)院課題組2004年8月對安徽、河南、湖北、四川等中西部10個省區(qū)115個自然村的留守兒童狀況調(diào)查，“大多數(shù)父母與留守子女的電話聯(lián)系頻率不足1次/月”。在接受中國社會調(diào)查所（SSIC）訪問的父母中，60%半個月或一個月與孩子聯(lián)系一次，10%平時很少聯(lián)系，只在過年過節(jié)時回家看看。但在筆者抽查的600名“空巢”學(xué)生中，平時在生活上能得到父親和母親照顧的分別只有5.2%和7.5%；25.9%的孩子經(jīng)常與父母聯(lián)系，而“有時”和“很少”聯(lián)系的分別占29.4%和25.9%。另有43.7%的孩子不知道父母在何處打工，沒聯(lián)系過、聯(lián)系不上的分別為3.3%和2.2%。

　　河南一男孩超超，自小學(xué)二年級起，父母就外出打工。在我向?qū)W校提出要幾個表現(xiàn)不太好的留守孩子進行座談時，學(xué)校把他給了我。班主任老師說，超超在學(xué)校的表現(xiàn)，是打架有癮，一打就非得把人打傷不可。打得最輕時，都把同學(xué)臉上抓出了傷痕。超超成了學(xué)校的一塊心?。?

　　“父母在哪打工？”

　　“現(xiàn)在不知道。”

　　“好多錢一月？”

　　“不知道?！?

　　“父母當(dāng)時出門打工時，你怎么想的？”

　　“不愿意他們出去?！?

　　“為什么？”

　　“父母在家里好些?！?

　　“為什么要和同學(xué)打架？”

　　“他們看不起我，他們總是笑我、罵我。罵我野家伙。”

　　“像這次，你把別人的眼睛打傷了怎么辦？”

　　“打傷了別人，爸爸媽媽就會回來?！睕]想到他的回答讓人心驚肉跳。

　　“你怎么曉得他們會回來？”

　　“不出事他們不會回來，出了事，就會回來?！?

　　“以前出過什么事？”

　　“我的腿摔斷了，他們就回來了?！?

　　“怎么摔斷的？”

　　“一天下大雨，同學(xué)都有人送傘，我沒人送，我一個人就在雨里跑，碰到了一摩托車，撞斷了右腿。”

　　““媽媽回來了多久？”

　　“兩個月，腿剛好點，媽媽就走了?！?

　　“你現(xiàn)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愿意我的腿沒有好?！?

　　“……”

　　“如果腿沒有好，媽媽就不會走……”

　　說完這句，男孩哭了起來。

　　像超超這樣的留守孩子在中國農(nóng)村大量而普遍地存在著。盡管他們有吃有穿有人照顧，但沒有了父母的呵護，沒有了自己熟悉的家，他們?nèi)淌懿涣藘?nèi)心的孤獨煎熬，日之所思，夜之所想的就是如何能喚得回父母的親情關(guān)愛。面對本不想面對的孤寂生活，如超超，甚至不惜以傷害他人的代價或愿意付出自己身體的巨痛換得母親的歸來。

　　 “過年過節(jié)的時候看到鄰居家熱熱鬧鬧，再看自己家里冷冷清清，只有弟弟和我，心里就酸地一下，眼淚冒出來?！薄坝幸淮?，五個同學(xué)一起回家，走著走著，天晚了，其他四人一個個都被父親接走，只有我一個人走在路上，沒人問?！薄坝幸淮尾×耍瑹煤脜柡?，打媽媽電話，老是打不通。那個晚上，哭得枕頭都濕了。”“爸爸媽媽三年沒有回家了，我好傷心?！焙⒆觽冊谔顚憽案改竿獬龊笪易顐牡囊患隆睍r，答案無一不與缺少父母親情呵護有關(guān)。 記得有次在一山區(qū)女孩家里，不知不覺就坐到了天黑，等失聰?shù)哪棠虅傋哌M睡房，女孩一把抓著我的胳膊便大哭：“阿姨，你留下來，就做我一天的媽媽好嗎？我的

一、心中有苦向誰訴(1)

處在孤立無援的生活環(huán)境里，無處消解的親情饑渴，無以排解的內(nèi)心孤獨與寂寞，是留守孩子中存在的最為普遍、最為嚴(yán)重的一個問題，也是引發(fā)孩子出現(xiàn)上述問題的第一原因。有的孩子好幾年見不到父母；有的甚至電話都很少聯(lián)系。在一些偏遠的貧困山區(qū)，有的兒童甚至連在電話里聽到父母的聲音都不太可能。有的每天都將父母的照片放在書包或衣袋里，一遍遍地看；有的做夢都在呼喚自己的父母快點回來；有的從希望到絕望，一次次流著淚水在日記或作文本上寫道：“爸爸媽媽不要我了！真的不要我了！”有的子女多的家庭在父母外出打工后，孩子相互間照顧不周，經(jīng)常吃了上頓沒下頓吃。本還須父母來照顧的孩子，卻還要照顧比自己更弱小的弟妹們。更有甚者，還須擔(dān)負起照顧有病的爺爺奶奶或外公外婆的部分責(zé)任。沒有了父母在身邊，他們幼小的心靈過早地承擔(dān)了分離的痛苦，過多地承受了本應(yīng)由成年人來承受的責(zé)任。這些孩子實際上已經(jīng)成為某種意義上的“孤兒”----被時代冷落和父母拋棄的“孤兒”。

　　“我多么希望您今年能回來一起過年。您不在家的時候，多少時候，我被孤獨、憂愁占據(jù)，那個時候的我，不再是我，只是一個會吃飯，會運動的機器而已?！薄鞍?，當(dāng)我看到別的孩子和父母快樂地在一起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羨慕嗎？當(dāng)我看到別的父母親到學(xué)校送傘時，你知道我是多么妒忌嗎？但我知道，這對我來說，只能是遙遠的夢境，我的童年生活沒有在你懷里撒嬌的時候，也沒有影子般跟著你跑的日子，我得不到每個小孩子所需要的愛撫。哪怕是在生病的時候?！薄懊恐苄瞧谔斓臅r候，一個人在家里，屋里像沒有人一樣安靜，像住在墳?zāi)估?，晚上總是從噩夢中嚇醒。你們原來在家的時候，屋里有說有笑的，現(xiàn)在是靜得一顆針掉到地上也聽得見?！薄澳阋蛔呔褪侨辏叶家呀?jīng)想不起您的模樣了……”“沒有“頂梁柱”，家里一下子變得死氣沉沉?！薄白畲蟮脑竿?，是一家人能夠在一起吃頓飯”“受委屈的時候，你們不在身邊，看到同學(xué)的媽媽帶同學(xué)買新衣服了，你們不在身邊，所以，我恨你們！”“每次接到你們的電話，我都有無數(shù)的話想對你們說，但每次還沒真正開始，就被一句“手機快沒錢了，下周再給你打電話”作為你們的理由而掛斷。每次放下電話時我都會哭，狠狠地哭。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瞞你們。爸爸媽媽，我只有一個要求，你們一定要理解我，在每次打電話來時，多說一會兒話，不要早早地就把電話掛了，不管你們有沒有話說，我都不想掛斷”“我夢想有一天會接到你們的電話，也很想給你們打電話，但是，我接不到你們的電話，也不知道你們那邊的電話號碼。爸爸媽媽：你們真的不要我了嗎？”這是一些因為沒有父母準(zhǔn)確的地址而沒有寄出的信。

　　據(jù)中國青年政治學(xué)院課題組2004年8月對安徽、河南、湖北、四川等中西部10個省區(qū)115個自然村的留守兒童狀況調(diào)查，“大多數(shù)父母與留守子女的電話聯(lián)系頻率不足1次/月”。在接受中國社會調(diào)查所（SSIC）訪問的父母中，60%半個月或一個月與孩子聯(lián)系一次，10%平時很少聯(lián)系，只在過年過節(jié)時回家看看。但在筆者抽查的600名“空巢”學(xué)生中，平時在生活上能得到父親和母親照顧的分別只有5.2%和7.5%；25.9%的孩子經(jīng)常與父母聯(lián)系，而“有時”和“很少”聯(lián)系的分別占29.4%和25.9%。另有43.7%的孩子不知道父母在何處打工，沒聯(lián)系過、聯(lián)系不上的分別為3.3%和2.2%。

　　河南一男孩超超，自小學(xué)二年級起，父母就外出打工。在我向?qū)W校提出要幾個表現(xiàn)不太好的留守孩子進行座談時，學(xué)校把他給了我。班主任老師說，超超在學(xué)校的表現(xiàn)，是打架有癮，一打就非得把人打傷不可。打得最輕時，都把同學(xué)臉上抓出了傷痕。超超成了學(xué)校的一塊心?。?

　　“父母在哪打工？”

　　“現(xiàn)在不知道?！?

　　“好多錢一月？”

　　“不知道。”

　　“父母當(dāng)時出門打工時，你怎么想的？”

　　“不愿意他們出去?！?

　　“為什么？”

　　“父母在家里好些?！?

　　“為什么要和同學(xué)打架？”

　　“他們看不起我，他們總是笑我、罵我。罵我野家伙?！?

　　“像這次，你把別人的眼睛打傷了怎么辦？”

　　“打傷了別人，爸爸媽媽就會回來?！睕]想到他的回答讓人心驚肉跳。

　　“你怎么曉得他們會回來？”

　　“不出事他們不會回來，出了事，就會回來?！?

　　“以前出過什么事？”

　　“我的腿摔斷了，他們就回來了?！?

　　“怎么摔斷的？”

　　“一天下大雨，同學(xué)都有人送傘，我沒人送，我一個人就在雨里跑，碰到了一摩托車，撞斷了右腿?！?

　　““媽媽回來了多久？”

　　“兩個月，腿剛好點，媽媽就走了?！?

　　“你現(xiàn)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愿意我的腿沒有好。”

　　“……”

　　“如果腿沒有好，媽媽就不會走……”

　　說完這句，男孩哭了起來。

　　像超超這樣的留守孩子在中國農(nóng)村大量而普遍地存在著。盡管他們有吃有穿有人照顧，但沒有了父母的呵護，沒有了自己熟悉的家，他們?nèi)淌懿涣藘?nèi)心的孤獨煎熬，日之所思，夜之所想的就是如何能喚得回父母的親情關(guān)愛。面對本不想面對的孤寂生活，如超超，甚至不惜以傷害他人的代價或愿意付出自己身體的巨痛換得母親的歸來。

　　 “過年過節(jié)的時候看到鄰居家熱熱鬧鬧，再看自己家里冷冷清清，只有弟弟和我，心里就酸地一下，眼淚冒出來。”“有一次，五個同學(xué)一起回家，走著走著，天晚了，其他四人一個個都被父親接走，只有我一個人走在路上，沒人問。”“有一次病了，燒得好厲害，打媽媽電話，老是打不通。那個晚上，哭得枕頭都濕了?！薄鞍职謰寢屓隂]有回家了，我好傷心?！焙⒆觽冊谔顚憽案改竿獬龊笪易顐牡囊患隆睍r，答案無一不與缺少父母親情呵護有關(guān)。 記得有次在一山區(qū)女孩家里，不知不覺就坐到了天黑，等失聰?shù)哪棠虅傋哌M睡房，女孩一把抓著我的胳膊便大哭：“阿姨，你留下來，就做我一天的媽媽好嗎？我的媽媽已經(jīng)三年沒有回家，我作業(yè)不曉得做，晚上睡覺害怕，奶奶耳朵聾了，我哭她都聽不見……”父母親情的缺失，無疑在他們幼小的心靈上留下了難以愈合的心靈創(chuàng)傷。情感的饑渴具有隱藏性，所以其危害性更大。許多感情和睦的夫婦一旦外出打工分居就派生出一系列婚姻問題或?qū)е履骋环叫愿癯霈F(xiàn)問題，留守孩子年幼時遭遇母子長久分離，同樣將影響到其性格、個性的形成和發(fā)展，可能使其人格變得扭曲，對兒童的成長產(chǎn)生極為不良影響。對于幼年兒童來說，簡短幾句電話問候缺乏親子之間的直接互動，根本無法滿足兒童的情感饑渴。兒童對父母雙親的情感渴望，其實就嬰兒需要吮吸母乳一樣，對父母的體膚依戀仍然是這些孩子必不可少的情感需求。在我組織的一次網(wǎng)友討論中，一報業(yè)界成功人士、署名為“相見恨晚”的網(wǎng)友說：“兒時，我跟外祖母過，兩年時間不到，不知為何我就與別的孩子一起成了小偷，后來跟父母住，一切“癥狀”都消失了。如今回想起來自己都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