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伊始,我們剛剛提出“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等主張,就聽說西方發(fā)達國家已經(jīng)進入“學歷社會”。記得當時有一位著名科學家說過:到本世紀末,縣處級干部要有本科學歷,廳局級干部要有碩士學歷,省部級干部要有博士學歷。再加上“知識改變命運”的口號響徹云霄,致使大家都認為只有上大學才是唯一出路。于是每年高考來臨,都會出現(xiàn)“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景象。
然而曾幾何時,不要說本科生了,就連碩士和博士也成了“待業(yè)青年”。與此同時,許多企業(yè)又哀嘆找不到合適的人才。這說明,一方面是學歷過剩,一方面是能力太差,此乃中國教育和中國社會面臨的一個大問題。
這讓我想起五四先賢對類似問題的思考與實踐。
傅斯年在出國前是學文科的,但是進了倫敦大學以后,他卻對自然科學產(chǎn)生濃厚興趣。為此,他除了主修實驗心理學之外,還選修物理學、化學、數(shù)學等課程。他在寫給胡適的信中表示,當年在北大耽誤了不少時間,現(xiàn)在應該補上。對于傅斯年的這種不大符合常規(guī)的做法,老同學羅家倫分析得很透徹。他說:這看上去像是一件好奇怪的事,但實際上他是想從自然科學中得到有效的方法和訓練。
1923年,傅斯年轉入柏林大學,選修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和新興的比較語言學。在那里,他遇上陳寅恪、趙元任、徐志摩、俞大維、金岳霖、何思源、毛子水等人,與他們相互砥礪,切磋學問。趙元任的夫人楊步偉回憶說:“那時在德國的學生們大多數(shù)玩得亂得不得了,他們說只有孟真(傅斯年)和(陳)寅恪兩個是‘寧國府門前的一對石獅子’”。意思是說,他們對學問頗有定力。
盡管如此,無論傅斯年還是陳寅恪,都沒有獲得任何學位。陳寅恪的侄兒陳封雄說:“寅恪叔被人們尊為‘教授之教授’,而他本人終其生連個‘學士’學位都沒有。他在國內的學歷是‘吳淞復旦公學畢業(yè)’,那時(1909年)復旦公學還不能算正式大學,也不授予學位?!彼€說,抗日戰(zhàn)爭后期,他曾經(jīng)問自己的叔叔陳寅?。骸澳趪饬魧W十幾年,為什么沒有得個博士學位?”陳先生回答說:“考博士并不難,但兩三年內被一個專題束縛住,就沒有時間學其他知識了?!标愐∵€說,他自己20歲到了德國后,就立志要盡量多學幾種語言文字。為此,他把所有時間都用在學知識找資料方面。對于能不能獲得學位,并沒有放在心上。據(jù)說這種情況在德國大學里面非常普遍,大家認為,“只要能得到知識,有無學位并不重要?!焙髞?,陳封雄把這件事向自己的姑父俞大維提起,俞大維認為陳寅恪的想法是對的,所以他能成為一個大學問家。俞大維還說:“我在哈佛得了博士學位,但我的學問不如他。”
1926年冬,沒有學位的傅斯年回國擔任了廣州中山大學教授,并兼任文學院院長和國文系、歷史系主任。上任后,他除了聘請一大批具有新思想和學有所長的教授之外,還對自己的學生說:要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就必須有系統(tǒng)的專門知識和能夠與他人合作的精神,而大學就是為此而設立的。與此同時,他還批評把上大學當作敲門磚的思想,認為上大學混文憑是沒有出息的表現(xiàn)。
縱觀傅斯年的一生,始終沒有把學位太當回事。這種觀念在那個時代比較流行。例如中華民國成立后,尚在美國留學的顧維鈞被聘為總統(tǒng)秘書。當時他還沒有拿到學位,如果立刻回國,就會受到影響。他向導師請教,導師說:你都可以當總統(tǒng)秘書了,還要什么學位?又如胡適在美國留學時,也是還沒有畢業(yè),就被北京大學聘為教授。于是他的博士學位遲拿了10年左右。
前不久,我去臺灣參加“中央研究院”召開的紀念五四學術研討會。在一個小型聚會上,幾位臺灣同行為胡適的學位問題爭論起來。爭論的焦點是:為什么胡適的博士學位會遲拿10年左右。為此,我以傅斯年、顧維鈞、陳寅恪為例,說明那個時代的人看重的是學問和能力,而不是學位與學歷。我知道,臺灣同行大多是世界一流大學的博士,而我自己連中國三流大學的門也沒進過,因此很難說服他們。于是我想,倘若“中央研究院”的老前輩傅斯年在世,也許會扭轉這種不利局面。★文/智效民(作者為山西省社科院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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