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死了嗎，咋又復活了？”
“佘祥林案”又現(xiàn)柘城版：“殺人犯”被關(guān)10年后，被害人“復活”
記者 陳海峰 周斌 實習生 曹杰
核心提示
10多年前，商丘市柘城縣老王集鄉(xiāng)趙樓村村民趙振晌和鄰居趙作海打架后，趙振晌失蹤。1年多后，村民在淘井時發(fā)現(xiàn)一具無頭尸體，以為死者就是趙振晌，其家屬報警，柘城警方遂將趙作海帶走審訊。
據(jù)了解，商丘市中級人民法院后經(jīng)審理認為：1999年5月的一天，趙作海與素有曖昧關(guān)系的同村一婦女發(fā)生關(guān)系時，被村民趙振晌看到。趙振晌與這名婦女也有私情，因此與趙作海發(fā)生爭斗。趙振晌持刀追打趙作海，打斗中，趙作海奪過刀將趙振晌殺死。趙作海被判死刑，緩期二年執(zhí)行。判決后，趙作海未上訴。
6年前，趙作海被羈押于河南省第一監(jiān)獄服刑。入獄后他兩次獲減刑，先被改判為無期徒刑，后又被改判為有期徒刑29年。
然而，原來已經(jīng)“風平浪靜”的故事，隨著五一期間“死者”趙振晌的突然現(xiàn)身“再起波瀾”：既然趙振晌沒死，那么無頭尸體是誰?趙振晌為何突然失蹤10多年？為什么當初趙作海承認殺害趙振晌？趙作海到底有沒有殺人？
今年5月4日、5日，記者對此事進行了調(diào)查采訪。
“死人”突然現(xiàn)身讓村民們震驚
“老表!”5月2日上午，在柘城縣公安局老王集派出所，被“殺死”10多年的趙振晌，突然出現(xiàn)打招呼，把趙樓村支書李忠厚嚇了一跳。
“你不是死了嗎?咋又回來了？”李忠厚追問。
“他(趙振晌)說，‘我沒死，在外面做生意呢’?！崩钪液窀嬖V記者，見面第一件事，李振晌就向他要求吃低保。后來，通過聊天，趙振晌還說，他失蹤這些年，一直在外面賣瓜子、衣服等東西，這次回來，主要是因為得了偏癱，“要不是輕微偏癱，還不回來呢?！?/font>
至于當初什么突然失蹤，趙振晌給李忠厚的解釋是：當時和趙作海打架時，他砍了趙作海幾刀，還以為把趙作海砍死了，就跑出去了。
據(jù)村支書李忠厚的妻子和趙樓村一些村民介紹，趙振晌突然現(xiàn)身村莊，當時所有見到他的人都吃了一驚，紛紛問：“你不是死了嗎，咋又復活了？”
“連他(趙振晌)侄子都嚇了一跳?！崩钪液竦钠拮诱f，后來，為了證明自己身份，趙振晌只好讓大家查看了他肚子上的疤痕。
那么，趙振晌現(xiàn)在何處？記者采訪時，趙樓村村民都說被帶到老王集派出所了。
5月4日下午，記者來到老王集派出所，想找到趙振晌，但值班人員稱趙振晌不在所里。記者致電該所王所長，王所長問明記者身份后，迅速掛斷電話不再做解釋。
“趙振晌沒死，那趙作海不就能出來了？”趙振晌的突然現(xiàn)身，讓村民再度想起了已經(jīng)被羈押10年的趙作海。
“無頭尸”案發(fā)，他成了“殺人犯”
據(jù)趙作海妹夫余方新介紹，10多年前，趙作海因為經(jīng)濟糾紛和同村村民趙振晌打架，之后，趙振晌失蹤。趙振晌親屬報警，柘城縣公安局刑警隊將趙作海帶走，20多天后才放了出來，“當時正趕上收麥”。
“我當時還問他到底殺趙振晌沒有，他堅決否認?！庇喾叫抡f，事情過去一年多后，趙樓村村民淘井時，發(fā)現(xiàn)一具沒有頭、沒有四肢的尸體，趙樓村村民都以為是趙振晌。趙振晌親屬也認為是趙振晌的尸體，并再次報案。這樣，曾和趙振晌打過架的趙作海成了嫌疑人，柘城警方再次將趙作海抓走，羈押在老王集派出所審訊。之后，就再也沒有出來，也沒有見到判決書，后來，趙作海以殺害趙振晌的罪名被判刑，轉(zhuǎn)到位于開封市的河南省第一監(jiān)獄，成了一名“殺人犯”。
據(jù)了解，入獄之后，趙作海曾表示過對判決有異議，并表示時機成熟會提出申訴，但至今并未正式提出申訴。
“現(xiàn)在，他(趙作海)已經(jīng)被羈押10多年了，房子塌了，妻子改嫁了，4個孩子送給人家3個，還有1個在外地打工?！庇喾叫抡f。趙作海被判入獄后，他到開封探過一次監(jiān)。當時，他還問趙作海為啥不申訴，趙作海搖了搖頭嘆口氣說：“有啥可申訴的？”
一問：沒殺趙振晌，趙作海為啥認罪？
既然沒有殺害趙振晌，那么當初趙作海為什么要認罪呢?對此，余方新認為，趙作海曾遭到警方刑訊逼供。余方新稱，趙作海第二次被抓時，他在老王集街上幫人做飯。他去派出所給趙作海送飯時，就聽人說，趙作海遭到警方刑訊逼供：坐啤酒瓶，喝辣椒水，困了就在頭頂上放鞭炮。
余方新說，當時，趙作海和趙振晌打架的原因，有兩種說法：一說是因為經(jīng)濟糾紛;一說是因為兩人都和同村婦女甘花(化名)相好，產(chǎn)生矛盾。為此，當時柘城警方也曾將甘花抓走。
“趙振晌的親戚告狀(報警)時，說我和趙作海相好，說我?guī)椭w作海殺死了趙振晌?！备驶ㄕf，當時，她和趙作海同時被關(guān)押在老王集派出所，民警一直訊問她和兩人有關(guān)系沒有，并且“非要我承認和他們有關(guān)系，兩人是因為我打架的，而且民警還用木棍打我。”
此外，趙作海的姐姐趙作蘭也說，今年 5月4日，她到開封探望趙作海時，給他說了趙振晌回來的事。“他(趙作海)說，‘我冤枉，冤得很，很想出來，我確實沒殺人’，當時承認是因為公安局(民警)打他了?！壁w作蘭說，為了證實民警打人，趙作海還讓她查看了他頭上被槍砸的傷痕。
二問：不是趙振晌，“無頭尸”究竟是誰？
既然“無頭尸”并非趙振晌，那他到底是誰呢？當時，大家都以為是趙振晌的，警方還采樣進行了DNA鑒定，這么多年也沒人再追究。現(xiàn)在，趙振晌出現(xiàn)了，證明尸體不是趙振晌，到底是誰，目前，都不知道。
“當時警方做了幾次鑒定，咋會沒鑒定出來呢？”余方新希望警方早日確定死者身份，盡快破案，還趙作海一個清白。
那么死者到底是誰?對此，柘城縣公安局一名民警說：“當時確實鑒定過，不過當時的技術(shù)條件有限，沒法鑒定清楚，結(jié)果出不來，沒有確認(是趙振晌)，也沒否認。當時因為無法確定死者身份，一直沒有判決，直到事后幾年后才判決，可能是判了死緩。”
該民警承認在該案辦案過程中有失誤的地方，不單單是公安局，辦理這個案子涉及公、檢、法三個部門。這名民警告訴記者，目前，市、縣領(lǐng)導都非常重視，上面的意見是：一是查清尸源，確定死者身份。二是有關(guān)部門組織人員調(diào)查此事，調(diào)查出來，如果在辦案過程中或者在處理過程中有違法的情況，該處理誰處理誰;如果真弄錯了，趙作海確實沒有一點責任，該賠償賠償。
http://news.ifeng.com/society/1/detail_2010_05/06/1492581_0.shtml
追蹤1:河南佘祥林”無罪釋放 獲釋后“被旅游”？
- “‘殺人犯’服刑11年 被害人現(xiàn)身”追蹤
本報訊 昨天上午，河南高級人民法院召開新聞發(fā)布會，通報趙作海一案的再審情況，認定趙作海故意殺人案為一起錯案。該院于5月8日作出再審判決：撤銷省高院復核裁定和商丘中院判決，宣告趙作海無罪并于昨日上午派人到監(jiān)獄釋放趙作海。河南省高院紀檢組、監(jiān)察室同時啟動責任追究機制。
法院稱趙作海曾做九次有罪供述
昨天，河南省高院通報了案件當時的情況。通告表明，1998年2月15日，商丘市柘城縣老王集鄉(xiāng)趙樓村趙振晌的侄子趙作亮到公安機關(guān)報案，其叔父趙振晌于1997年10月30日離家后失蹤4個多月，懷疑被同村的趙作海殺害，公安機關(guān)當年進行了相關(guān)調(diào)查。1999年5月8日，趙樓村村民挖井時發(fā)現(xiàn)一具無名尸體：高度腐爛，無頭，膝關(guān)節(jié)以下缺失。公安機關(guān)遂把趙作海作為重大嫌疑人于5月9日刑拘。
通報顯示，被刑拘的趙作海，從1999年5月10日至6月18日，做了9次有罪供述。2002 年10月22日，商丘市人民檢察院以被告人趙作海犯故意殺人罪，向商丘市中院提起公訴。2002年12月5日，商丘中院作出一審判決，以故意殺人罪判處被告人趙作海死刑，緩期二年執(zhí)行，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河南省高院經(jīng)復核，于2003年2月13日作出裁定，核準商丘中院判決。
今年4月30 日，趙振晌回到趙樓村。商丘中院在得知趙振晌出現(xiàn)后，立即會同檢察人員趕赴趙樓村，經(jīng)與村干部座談、詢問趙振晌及其姐姐、外甥女等人后，確認趙振晌即是本案被害人。
同時，商丘中院從趙振晌處了解到：1997年10月30日(農(nóng)歷9月29日)夜里，因?qū)w作海到同村女子杜某某家比較生氣，趙振晌攜菜刀在杜某某家中向趙作海頭上砍了一下。因怕遭報復，又擔心趙作海被砍后會死亡，趙振晌收拾東西于10月31日凌晨騎車，攜帶400元錢和被子、身份證等外出，撿廢品度日。
去年，趙振晌患上偏癱，無錢醫(yī)治，今年方才回村。不過，此時的趙作海已服刑11年。村民介紹，趙作海家房屋倒塌，妻子改嫁，4個孩子3個送人。
再審宣布無罪 判決書連夜送達
今年5月5日下午，河南省高院在聽取了商丘中院關(guān)于趙作海案件情況匯報后，決定啟動再審程序。
5月7日下午，商丘中院遞交了對趙振晌身份確認的證據(jù)材料。5月8日下午，河南省高院院長張立勇主持召開審委會，河南省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賀恒揚列席，審判委員會認為趙作海故意殺人案是一起明顯的錯案。
審判委員會決定：
一、撤銷省高院(2003)豫法刑一復字第13號刑事裁定和商丘市中級人民法院(2002)商刑初字第84號刑事判決，宣告趙作海無罪。
二、省高院連夜制作法律文書，派員立即送達判決書，并和監(jiān)獄管理機關(guān)聯(lián)系放人。
三、安排好趙作海出獄后的生活，并啟動國家賠償程序。
院長張立勇要求，河南省高院要及時向新聞單位通報案情，該院紀檢、監(jiān)察部門立案調(diào)查，對不負責任的審判人員追究責任。
趙作海的叔叔趙振舉表示，他會為趙作海安排好生活。關(guān)于賠償情況，他已經(jīng)提出要求，“每天127(元)，節(jié)假日雙休日是兩倍或者三倍的工資，”趙振舉算了一下，賠償額不低于 50萬元。
不過，趙作海昨日并未出現(xiàn)在趙樓村。
- 現(xiàn)場
得知獲釋消息趙作海失聲痛哭
法律文書上簽字后鞠躬致謝，稱獄中生活穩(wěn)定不愿申訴
據(jù)河南省第一監(jiān)獄負責人介紹，昨日早晨7時30分左右，根據(jù)上級通知，已經(jīng)得知趙作海即將無罪釋放的監(jiān)區(qū)領(lǐng)導、值班警察，走到趙作海所在監(jiān)號寢室，特意查看寢室門口罪犯情緒晴雨表，發(fā)現(xiàn)趙情緒牌粘貼為紅色象征“快樂”的表格內(nèi)。
早在5月4日，趙的姐姐趕到監(jiān)獄，告知了案件的突變情況。
昨日，管教干警在對趙作海進行了必要的心理疏導后，語氣平緩地告知其即將被釋放的消息。
“他沉默很長時間，最后失聲痛哭。”上述負責人說，趙作海情緒平穩(wěn)后，對監(jiān)獄多年的教育和照顧表示感謝。
據(jù)悉，趙作海因年齡偏大，入獄前曾被砍頭部，腦部受傷，入獄后被安排在老殘監(jiān)區(qū)，干一些打掃衛(wèi)生的輕活。
8時許，趙作海步入河南省高院設(shè)在監(jiān)獄內(nèi)的庭審現(xiàn)場。審判長依據(jù)程序宣布裁定其無罪釋放。趙在相關(guān)法律文書上簽字后，鞠躬致謝。昨日上午9時5分，身著便服的趙作海走出河南省第一監(jiān)獄大門。
他隨身的行李包括個人用品、釋放證明書，生活補貼結(jié)余1277.20元，以及監(jiān)獄方發(fā)放的100元路費，總計1377.20元。
當?shù)刂檎咄嘎叮谮w作海釋放前，柘城縣主要領(lǐng)導已專程趕到監(jiān)獄，趙一出獄，馬上將其接走。
該知情者透露，錯案曝光后，在問及為何不申訴時，趙回答說，之前在社會上生活得并不好，入獄后感覺“生活穩(wěn)定”，就不想再折騰，安心服刑，以求早日出去。
本報記者 孫旭陽
- 疑點
1 無頭尸是誰？
昨天，柘城公安局宣傳股股長張樹營表示，現(xiàn)在民警正在排查方圓三四里的失蹤人員，還不能判斷無頭尸是誰。
趙作海叔叔趙振舉介紹，趙作海弟弟趙作星1990年被殺害，后被懷疑對象失蹤。現(xiàn)在有村民懷疑無頭尸是該人，且該人家屬也報了案。
對此說法，趙振舉認為不可能。他說，趙振書1990年失蹤，而藏有無頭尸的機井到1999年才不出水，“不出水才會去挖”。趙振舉說，這也證明警察辦案有多草率。他說，無頭尸也可能是1998年后放進去，而趙振晌1997年離家出走。
2 是否刑訊逼供？
趙振舉說，還有一個疑點。趙振晌打架后離家出走前，將之前借給別人的鍋放在別人家門前，壓了幾塊錢?！八撬懒耍趺茨苓€鍋？”趙振舉說，那時趙作海被打怕了，不然不會承認殺人。
昨天，前幾天探望過弟弟趙作海的趙作蘭表示，她說趙振晌回來了，趙作?！耙幌伦涌蕹雎晛怼?。趙作蘭問，為什么當初要承認殺人。趙作海說，“不說，他們就弄死我”。為了證明自己被打，趙作海指著頭上的疤，說這些都是用棍子和槍把打的。
“打到最后，他們要我說啥我就說啥。”趙作海告訴姐姐，當時警察問他無頭尸其他部分在哪兒，因?qū)嵲诓恢又淮虻脜柡?，他就說“埋在墳里頭”。
趙振舉說，后來，警察在趙作海父母的墳里，沒有挖到尸體其他部分。
3 辦案負責人仍在公安系統(tǒng)？
趙振舉介紹，當年主抓趙作海殺人案的領(lǐng)導朱培軍，時任柘城縣公安局副局長，現(xiàn)任商丘市公安局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分局局長；當年柘城縣公安負責刑偵的領(lǐng)導丁中秋，現(xiàn)為柘城縣公安局副局長；而當年刑警大隊隊長羅明珠，現(xiàn)在已被調(diào)任商丘市公安局。
昨天，柘城公安局宣傳股股長張樹營證實了趙振舉的上述說法。不過，記者撥打丁中秋電話，手機關(guān)機。張樹營說，丁中秋心臟不好，去治病了。
4 趙作海獲釋后“被旅游”？
昨天，趙振舉表示，趙作海的妹夫余方新于前晚到開封等待趙作海出獄。昨天趙作海獲釋后，柘城縣檢察院和法院的人及縣委書記到河南省第一監(jiān)獄迎接。
昨天，記者撥打余方新電話，手機一直關(guān)機。趙作海一整天未出現(xiàn)在趙樓村。趙作海姐姐和叔叔均稱不知道其去向。趙振舉說，曾接到縣公安局電話，“他們說帶趙作海去旅游了”。
昨天，記者多次撥打柘城縣公安局，檢察院和法院多個負責人電話，他們均表示不清楚趙作海身在何處。
趙振舉說，趙作海和縣委書記在一起，記者撥打縣委書記手機，也一直關(guān)機。
本版采寫/本報記者 張寒(除署名外）
http://www.chinanews.com.cn/gn/news/2010/05-10/2271081.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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