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放在何處的青春？

 “嘀嗒，嘀嗒~~~”黑板上方懸著的時鐘邁著緩慢的步子，這永恒不變的時間頻率拖拖沓沓，折磨著一教室焦急等待下課的蠢蠢欲動的心，更何況這是暑期前最后一節(jié)班會課呢。
    李凡挨著窗坐，他托著腦袋看著窗外發(fā)呆呢。窗明幾凈，教室外一派初夏入盛夏的氣息。太陽已不如正午那般肆虐，安安靜靜掛在西邊天上給世間萬象鍍上一層薄薄的金輝；綠茵茵的操場沖擊著人的視網(wǎng)膜，好像一切都像這綠那般勃勃生機；粉紅色的橡膠跑道上有一隊穿著藍(lán)色運動服的學(xué)生在慢跑，如一幅畫中流動的河流；東半邊天藍(lán)得讓人心碎，再差的心情也能被這種純粹洗滌得輕松清澈起來。然而窗外這幅美景融在一起被烘烤了一天的大地升騰得那么不真實，如同海市蜃樓一般的幻境。
    清脆的下課鈴聲宣告了假期帷幕的拉開，鈴聲滌蕩在課間走廊上很快便被鋪天蓋地的歡呼聲掩蓋了。一張張臉上洋溢著自由最終降臨的喜慶，李凡靜靜的收起紅艷艷的三好學(xué)生證書，向同桌笑著道了句“假期快樂”的祝福，肩上搭個他那個縫縫補補又三年的書包，撥開瘋狂的人群離開學(xué)校去過屬于他的假期生活。在李凡心中，自由的價值不曾掂量過，很多更重要更迫切的事情占滿了這個高一學(xué)生的時間，讓他無暇顧及這類富足之人空閑時拿出來品味的寶藏。在他的歲月中，暑假不是無休止的娛樂，怎么用也用不完的時間，沒有任何強行性計劃的束縛，而是怎么讓母親不為生計發(fā)愁，怎么讓一個殘缺的家庭不在物質(zhì)匱乏中沮喪悲觀，李凡十七歲男子漢的肩膀想為母親撐起一片天，就像父親生前做的那樣。
    走過一溜兒賣文具用品的小店，走過一個倒閉冷清的工廠，李凡走著那每天每天被反復(fù)測量的七站路途，快到街心公園了，這是李凡最愛的一段路，公園里的茂盛的樹木枝丫伸出公園圍墻給園子外的馬路灑下了一片樹蔭，透過公園的鐵柵欄李凡經(jīng)常能看到推著嬰兒車的年輕媽媽，看到揮灑汗水玩球的青少年，看到白頭偕老的夫婦，李凡感動于這樣簡單完整的幸福。今天照例，李凡走到公園門口習(xí)慣性地駐足，公園里多了很多忙碌碌的大學(xué)生，他們拉起了橫幅，搭起了臺子，發(fā)起了傳單，以志愿者的身份在為艾滋病患者發(fā)動募捐，并講授著艾滋的傳染和防治知識。李凡心口隱壓壓地憋悶得慌，父親三年前就是因為輸血時感染艾滋離開了他和母親，父親到咽氣都滿眼地對他們母子的放心不下，因為母親沒有勞動能力，兒子尚未成年?？墒茄矍斑@種攜手互助，關(guān)愛病患的現(xiàn)象似乎更應(yīng)該讓他欣慰才是，“痛他人之痛”人類才有希望不是嗎？
    不覺間夕陽已經(jīng)拉長了李凡的影子，鋪了長長的一段路，李凡加快了步伐。白天課間他聽同學(xué)說起在好幾個網(wǎng)站都可以找到工作，而且不需要中介費，他聽在耳里記在心上，打算下課去找個網(wǎng)吧查一下求職信息。他記得路上有一家神奇網(wǎng)吧，破破的一小間門面房隱在兩家雜貨店中間，他平生第一次推開了網(wǎng)吧的大門，網(wǎng)吧里光線很暗，坐著一排排戴著耳機，紅腫著眼睛還在瘋狂地打游戲的初高中生，每個都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電腦屏幕，嘴里罵罵咧咧的。李凡有些心生厭惡，但是他不打算轉(zhuǎn)頭就走，進(jìn)來時要查資料的，與那些人保持距離就好。一個穿著緊身黑色汗衫，剪個板寸，脖子上戴著有嬰兒拇指粗的金鏈子的中年男人叼個煙頭，瞇著眼看了看四處張望的李凡說：“上網(wǎng)？七號機空著,往里面走，最里頭?！?nbsp;
    李凡沒理他，徑直往七號機方向走過去。開機，李凡剛想坐下來，瞥見凳子上有銀色的光閃了閃，他盯過去看了看，發(fā)現(xiàn)是一枚針頭向上的大頭釘，針頭微微泛紅，如果剛剛坐下去，李凡肯定會被扎出血來的，凳子上還有一行歪扭扭的圓珠筆字“恭喜你，你已經(jīng)感染艾滋病毒，你的血液已呈HRV陽性?！弊x完這行充滿惡意歹毒的文字，李凡驚得停止了呼吸，手腳冰涼，一股涼意從脊椎沖至腦門。
    旁邊幾桌小青年開始交頭接耳，有的抬頭瞄這邊，有的竊竊地笑，有的為伎倆被識破而嘆氣失望。這時一個頂著爆炸頭，個頭和李凡差不多但稍年長的混混站出來，拍拍僵在那里的李凡的肩膀說：“小子，挺機靈的嘛，讓我們錯過了場好戲啊”。
    李凡現(xiàn)在腦里一遍遍的浮現(xiàn)著父親死時慘白的臉孔，青筋暴出的顫悠悠的手緊緊握著李凡的胳膊，父親眼中充滿了對生命的渴望，對李凡母子的放心不下，對社會罪惡的憤憤不甘……，耳中充斥著母親聲嘶力竭的哀號聲……就是有這些人，就是有這些對同類連起碼的良心與同情都沒有的家伙的存在，社會才如此混亂，他們仇視別人的幸福，他們喜歡悲劇并盡可能的創(chuàng)造悲劇，他們?yōu)榱速嵞切a臟的錢或為了能從別人的痛楚中找到慰藉而毫無懺悔之心的傷害別人。
    李凡軀體內(nèi)的血液沸騰了，他猛地扭頭看著那個拍他的長著一張西瓜臉的混混，李凡眼里燃燒的憤怒沒能嚇倒西瓜臉，反而激起這幫無聊的人起了哄。西瓜臉顯然是艾滋恐嚇劇的導(dǎo)演，可并無打架的意思，但是礙著這么多哥們在旁看著給自己助威，也不好掉頭退場，心頭掂了掂李凡的分量，覺得自己揍這么個白面書生應(yīng)該是沒有問題的，便肆無忌憚的沖李凡做著鄙視挑釁的手勢。
    李凡腦子很熱，被周圍起伏的哄吵聲震得耳膜發(fā)麻，頭有點暈暈的，他心里有個聲音在不斷地告訴他：“教訓(xùn)他！教訓(xùn)他！讓他嘗嘗痛楚的滋味，讓他知道人是如此的脆弱，連皮肉之苦都如此難耐，更何況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惡毒手段去輕易奪人性命呢”。李凡捏緊了拳頭，沖著西瓜臉的左半臉就是一拳，西瓜臉往后退了兩步，腰撞到了電腦桌的一角，西瓜臉首戰(zhàn)就處了下風(fēng)，他有些氣急敗壞，一把揪住李凡的白襯衫，掄起拳頭對著李凡的小腹就是一拳，兩人揪打在一起，李凡平日被壓抑得太久的痛苦一下子全部爆發(fā)出來了，西瓜臉越看越不對勁，發(fā)覺今天遇上的是個不要命的角兒，有些氣短，一會就被李凡打倒在地上，一點反抗的力氣也沒有了，可是李凡打紅了眼，手沒輕沒重的，一拳一拳下去，仿佛一場對父親的祭奠儀式，眼前這一切讓他沖動，讓他把平日的壓力平日的委屈發(fā)泄出來，他眼睛模糊了，眼淚順著他白皙的面龐滴下來，混著西瓜臉的血。一幫圍觀者拉不開就有人打了110，不一會警車過來把兩人帶走了。
 
    后記：李凡故意傷害致人重傷，檢察院依法提起公訴，人民法院依法進(jìn)行了審理，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故意傷害他人身體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犯前款罪，致人重傷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钡紤]到李凡尚不足十八周歲，應(yīng)當(dāng)從輕或減輕處罰，并且情有可原，最終判決三年有期徒刑。另判處李凡的母親向受害人支付賠償金人民幣一萬元。
 
   評述：本案被告人李凡從一個老師同學(xué)眼中的優(yōu)秀學(xué)生，母親眼中的懂事孩子淪為一個犯罪分子，究其根本，與其法律知識單薄，不懂法律也不知道用法律保護(hù)自己有關(guān)，這一環(huán)節(jié)應(yīng)當(dāng)由學(xué)校和社會承擔(dān)起責(zé)任，普及基本法律知識，讓青少年了解法律不是條條框框，不是與自己無關(guān)的，法律現(xiàn)象存在于生活的每個角落，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拿起法律的武器保護(hù)自己是一個國家給每個人的權(quán)利！本案也暴露那些在社會上遭遇到不公，遭遇到不幸的特殊人群的生存狀態(tài)，如果他們的憤怒宣泄不出來，他們的權(quán)利得不到救濟，終有一天會釀成苦果，給社會給他人更重要是給自己帶來無可挽救的悲劇后果，而且社會上對這類人的心理健康救助在中國還是一個近似于空白的領(lǐng)域。另外青少年遇事容易沖動，年少血氣方剛，處理問題考慮不周全，相信拳頭能解決問題從某個角度也揭露了中國教育的失敗。這一切的問題值得我們深思，也需要我們作出努力改善。
　　　　　　　　　
 來源：玻羅普斯   出處:平江區(qū)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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