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很經(jīng)典：當你有了孩子時，你便有了問題。為人父母者聽了往往點頭稱是，還會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而如我輩尚無體驗者，則常常一臉不屑，甚至心中不禁困惑——育兒固然辛苦，但想當年父母好像也沒那么費勁兒，自己不也茁壯成長起來了嘛。只過去了二十多年，難道現(xiàn)在的孩子變得那么難教養(yǎng)了。
前幾天去外地親戚家住了幾天，正好是一個大家庭，家里人來人往的，我順便也幫著看了幾天孩子。親身歷練確實遠勝于紙上談兵，雖說不上驚濤駭浪，卻也是一波三折。面對著兩個孩子，我動用了所有的知識儲備和日常經(jīng)驗，一番應對抵擋下來，仍不免捉襟見肘。尷尬之余，慨嘆在今日做父母真是一門大學問啊！
家里就兩個孩子，大的是四歲多的女孩兒，小的是男孩兒，還不滿兩歲。父母們這兩天事情很多，放假了孩子又沒處去，就從早到晚放在了老人這兒?？墒抢先藗円灿幸淮髷傋蛹覄?wù)事，所以我倒成了從早到晚都在身邊的“長輩”了，自然要負起責任來。對于不滿兩歲，表達尚不流利，但好奇心極強，有時喜歡到處遛跶，有時又粘在你身上不下來的小寶而言，呵護是主要的任務(wù)。而我家這位四歲多的千金倒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俠女”——高興時滿屋子瘋跑，笑聲大得像火車的汽笛；發(fā)脾氣時誰也管不了，不吃飯，不喝水，不聽講道理，倔得像一頭老牛，對付起來要麻煩許多。
好在我接觸過一些兒童教育理論，這點兒知識儲備主要來自我編輯過的圖書和接觸過的媒體。所以，我準備先針對孩子們各自的特點明確自己的任務(wù)。對小寶而言，要時刻注意他的行蹤以免磕碰，還要時刻關(guān)注他的需求。從小寶留著口水的小嘴里嘟囔出的話猶如外語，只有他媽可以聽懂。所以主要還是要靠觀察他的情緒和行動來判斷他的需求，好在無非是吃喝玩再加上拉撒。在小寶吃飽喝足的情況下，只要能有讓他感興趣的玩耍項目，比如騎兒童車、玩積木，或者講故事、學說話，這時小寶都是很配合的。因為這時的自由活動完全是以小寶為主，看護者不必做出太多的改變。但如果遇上帶他出去，或是喂他吃飯哄他睡覺，那麻煩就來了。那一次帶他出去，兩個大人是一左一右地牽著，那經(jīng)歷就像一場緊張的陪同巡視。小寶因為小，還屬于很依賴人的階段，所以只要把手牽好并注意地形，倒不用太擔心他的安全。但是小寶的注意力卻是變化多端的，他會突然對某件東西發(fā)生興趣，或許是駛過的汽車，或許是地上的小蟲，或者毫無征兆毫無對象，只是向著某個方向。好在小寶走路已經(jīng)走得很好了，只要他不累就會一直走下去，如果你能及時照顧到他注意力的變化，就不難帶他四處走動。我們?nèi)ャy行的時候，他突然對大廳里的環(huán)境感到不適，而拉著我往光亮的大門方向走。這時可不能硬拉住他，我判斷是他對略顯陰暗的大廳很不喜歡，所以趕緊拉住手隨著他到門外去。小孩子的心思變化是很快的，如果你能發(fā)現(xiàn)新的使他更感興趣的對象，就能夠影響他的注意力。我拉著他的手在門口轉(zhuǎn)上小半圈兒，就教他數(shù)起路邊的汽車來。小寶對汽車是有印象的，而且在媽媽那里學會了幾句，這時也“小汽車、大客車，面包車、自行車”地說開了，聽著他一遍遍重復著有關(guān)汽車的“順口溜”，不在焦急地四處張望，我就放心多了。路上遇上的最麻煩的一件事就是給小寶買鞋了。小寶已經(jīng)極配合地跟著上了商場二樓，還轉(zhuǎn)了幾個柜臺，但等到準備試鞋的時候就再也不干了。小嘴兒一裂，小腿兒一掙，舊鞋好不容易脫下來了，卻怎么也不肯換上那只新鞋。我只好先抱好他，以免他掙到地上，然后開始安慰他，講為什么要給小寶試這支鞋，不關(guān)是嘴說，還要拿起他原來那只已經(jīng)踢開了口的鞋讓他看著作對比。被大人強行換鞋肯定不是很好的經(jīng)歷，況且又轉(zhuǎn)了這么久，所以我必須先安撫他。相應的，還要用新鞋舊鞋來分散他的注意力，以免他哭個沒完。后來我又發(fā)現(xiàn)，小寶的哭鬧可能跟坐在大人腿上換鞋的姿勢不舒服有關(guān)系，所以趕緊調(diào)整抱他的姿勢。如此一番，小寶才算給面子，讓我們把他的小腳兒塞進了新鞋。小寶終于穿上新鞋回了家。這次外出總算平安無事，大大增強了自己的信心?？傻鹊搅思依锩鎸Α靶b女”的時候，這麻煩就又來了。
“小俠女”已經(jīng)在家里憋了好一會兒了，因為家里人都出去了，留下的姥姥忙得也注意不到她的存在。所以等我們一回家，她就以火箭發(fā)射的速度沖到門口迎接了。先是逗小寶，把小寶招得也跟在她后面幾個屋子里亂竄。好在家里空間還夠用，但這樣的瘋跑增加了磕碰的機會，所以我必須密切監(jiān)控。小寶很快就累了，被回到家的媽媽抱到一邊吃東西去了。警報暫時解除，我可以輕松一會兒了?？墒恰靶b女”閑不下來，她精力充沛，剛失去了小寶這個“兵”，看大家各忙各的沒人理她，就馬上開始表演了。我成為了她首選的“騷擾”對象。先是不讓你靠在沙發(fā)上，一會兒過來掐掐你的胳肢窩兒，一會兒又要撓你的腳心，不容你一刻安閑。依照我了解的知識，這是明顯的為引起注意的行為。“小俠女”已經(jīng)是小姐姐了，和小寶相比早已失去了家庭關(guān)注中心的地位，雖然作為姐姐她常常會被家里人委以看護小寶的重任，但這種地位明顯不如小寶。小寶的哭喊、尿床，甚至一個鬼臉、一句學語都可能成為家中成員的聚焦，而她的舉動往往不受重視。所以她必須加強自己的影響，以便能引起更多的注意。理論歸理論，如何應對則完全靠自己的理解。我先是盡量不表現(xiàn)出太明顯的關(guān)注，以免讓她獲得注意。但是對于她的行為，正常的躲閃也能引發(fā)她的成功感。我知道生氣和指責這時是最沒用的，而且也是最不適宜的。因為這樣做會使她覺得達到了目的，而根本不理會你表現(xiàn)的負面情緒。無奈之下，我權(quán)且采取了逆來順受的姿態(tài)，你愿意撓也好掐也好，反正我是不躲不避。這樣又經(jīng)受了幾次，襲擊頻率開始下降，但整個形勢仍未得到控制。這時候來了救兵，家里一位姑姑說了她兩句：“你這么喜歡撓人家的臟腳心啊，那好，我的腳心也讓你來撓。過來撓撓?。 惫霉谜f話是比較策略的，雖然不是指責，但指出的正是“小俠女”行為的弱點，一個臟腳心值得你這樣折騰啊。她已經(jīng)開始覺得沒意思了，聽了這么一說，干脆停止?？磥恚趺凑f她是一個關(guān)鍵。四歲的孩子已經(jīng)知道一般的道理了，如何不指責她而又讓她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合適，在什么時機用什么樣的語氣，甚至要誰來說，都是要仔細斟酌的。
及時了解孩子們的需求，是應對孩子們種種行為的關(guān)鍵。而對于剛剛辛苦工作了一天的父母而言，這個要求有時確實比較高。據(jù)我的觀察，小寶的父母因為比較了解孩子，加上孩子這個年齡段的需求比較單一，只要付出辛勞，應對起來還算得心應手。而“小俠女”的父母就比較頭疼了，在家中吵鬧還只是問題之一，他們每天面臨的主要是吃飯和不聽話這兩個大麻煩。“小俠女”是幼兒園班里最瘦小的孩子，主要原因是不好好吃飯。以小寶的年齡，喂飯經(jīng)常需要喂一口停頓下來逗一下再喂，還是很正常的。而對于一個四歲的孩子，父母剛喂一口然后就找不著人了，必須跟在后面百般說服，才能吃下一口，就實在是個麻煩了。以她的運動量考慮，還是應該餓的，而且平時也沒見她吃什么零食，可就是煩父母叫她吃飯，甚至是喝水、吃水果，也總是一臉的不高興，讓媽媽費盡口舌。這樣的情況好像已開始變成了習慣，所以真是讓人擔憂。另外一個麻煩，就是父母現(xiàn)在已經(jīng)對女兒的不合作態(tài)度完全失去了招架之力，而越是這樣無力，女兒的氣焰就越上升，甚至出現(xiàn)了向父母動武的跡象。雙方的對峙如果這么發(fā)展下去，前景就很不樂觀了。以我一個局外人的眼光，顯然“小俠女”的父母未能把握女兒的真正需求，也沒有針對這種需求和女兒的性格仔細考慮應對之策。所以只有疲于應付，而且永遠處于劣勢。
小寶和“小俠女”都是普通的孩子，和所有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們沒有什么太大的區(qū)別。僅僅相處幾天，我已深深體會到了當今父母們身處的困境。那些已經(jīng)滿腦子問題的父母們，那些正在實踐中積累問題的父母們，應該和我這樣準備做父母的人一起，去考慮一下“如何學做父母”這門大學問了。
（臧文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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