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一個乖孩子的死


——怎樣才是一個好孩子


（用舒體來寫，順便送給死去的一個好人-舒同先生）


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死亡


                         ——魯迅


一個小學高年級的孩子，用老師的話來評價：“多好的一個孩子啊，學習那么好，特長發(fā)展也很全面，電子琴還彈得相當不錯，她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啊！”同時“那是一個多么優(yōu)秀的女孩子呀，清秀美麗，活潑大方，她有著幸福的家庭，有著優(yōu)裕的物質生活。 ”就是這樣一個孩子服藥自殺了。


自殺的起因是她們家下學期要搬到市里去了，她心情不好，不想到那里讀書。班主任老師還單獨找她談過心，希望她到一個新的環(huán)境后，不要有心理負擔，好好學習。轉學只是換了一個學習環(huán)境，別的沒什么的。但她一直快樂不起來。在事發(fā)的前幾天，她的自行車丟了，那是她非常心愛的伙伴呀！當時她心里就很難過，曾對家人說，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它去了，她也會去的。由于是孩子，說這些話時，大人們也沒太在意。事發(fā)當天，XX還像往常一樣，準備去老師家中學琴，她向姐姐提出要借她的自行車去學琴，姐姐說，路又不遠，再說，你剛丟了一輛車，還是走著去吧。XX沒借到自行車，就給正在外地收拾新家的媽媽打了電話。媽媽告訴XX，姐姐不讓你騎車，你就別騎了，再說，這么大的小孩子騎單車也挺危險的，你就走著去老師那兒吧。給媽媽打完電話后，XX突然顯得特別聽話，她不再跟姐姐鬧別扭了，還告訴姐姐：今天不想去老師家學琴了，我想去趟廁所。說完就去了自家后院。從后院回來，XX顯得十分平靜，她對姐姐說：‘讓我再叫你一聲姐姐吧，以后怕沒機會了’。姐姐覺得很奇怪，對她說：‘XX，你哪兒不舒服呀，怎么說起糊話來了？’“我喝了農(nóng)藥了。”孩子就這樣去了。


我想，每一個讀到曉草老師這個故事的人都會惋惜孩子的離去，在惋惜的同時我們是否會問：“孩子為什么去了？這個離去和我們家長和學校的教育有什么關系？怎么教育孩子才會不發(fā)生這樣的悲劇呢？”


我們看這個孩子的表現(xiàn)，除孩子死去，這一行為讓人感到意外外，這是一個標準的好孩子。她學習很好，同學關系好，師生關系好，和家人的關系也沒有問題，她是個沒有問題的孩子。即便是最后的死都是溫和而有禮貌的-----（難道你看到孩子的溫和而禮貌沒有產(chǎn)生一種心寒的感覺？）但這樣的孩子去了，到底是誰的問題？我們的一般觀點會指向兩個方面：一是家長老師關注了孩子的行為，而忽視了孩子的內心。二是承受的壓力過大導致了行為的激變。對這兩個觀點，我本人沒有疑義。但我還是要問：孩子為什么去了？針對第一個觀點：家長和老師忽視了孩子的內心，忽視了哪些孩子的內心的感受呢？那家長為什么會忽視呢？針對第二個觀點，我們同樣要問：是什么壓力，通過什么機制，導致了孩子行為的激變？回答不出這兩個問題，這個孩子的死其啟示意義將大大減弱。


考察第一個觀點，我們不得不說，忽視孩子的內心感受，沒有及時的關愛孩子并不是孩子的死因。它可以是沒有在孩子走向死的道路上及時拉回孩子或延緩孩子死的進程，也可以是在孩子死的進程中起到了加速或催化的作用，但不是根源。考察第二個觀點，我們似乎是抓住了孩子死的原因。其實不然，因為第二個觀點其實是孩子死的動力機制，而不是原因或不完全是原因。為什么這樣說呢？我們看這個圖式：


壓力→應激事件→壓力增大→應激行為→死亡


在這個圖式中，應激事件無非是轉學、丟車子、借車子，在這個前后事件中，孩子的情緒逐漸壓抑直到壓抑的情緒爆發(fā)，導致應激行為喝農(nóng)藥。那我們從第一件事說起，孩子要轉學，孩子因為友誼等原因不愿意轉學，這實在是人生平常事。接下去的丟車，借不到車子，更是人生平常事。當然人生平常事的累加，導致最后的難以承受，我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不是這就是一個規(guī)律，最后都會導致難以承受的應激行為的產(chǎn)生？


不是！我們都知道不是。也就是說，我們在壓力中，有了應激事件，產(chǎn)生了應激行為，并不一定導致死去。


那么是什么導致了，在隨時都可能產(chǎn)生壓力和應激事件，甚至比這個孩子面臨的情形困難的多的情況下，人不是選擇結束，而選擇生或樂觀 的生呢？同樣的，在這個導致孩子死去的圖式中，缺乏了什么，使孩子死了呢？


我們再來看這個孩子死的圖式。記住，我們不想責怪任何人！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在孩子死之前，沒有一次的大哭大鬧，沒有一次的強烈的情緒表達，直到最后以死來表達。如果有了這樣的情緒表達會怎么樣？


現(xiàn)在我們把圖式中加入強烈的情緒表達：


壓力→應激事件→強烈的情緒表達→壓力增大→更強烈的情緒表達→應激行為→死亡


在第一次家長提出轉學時，如果孩子的情緒表達是強烈的，如憤怒或哭泣的話，家長的表現(xiàn)一般是兩種：第一種：從孩子激烈的情緒中知道孩子的不滿是強烈的，或重新考慮決定或給孩子更大的安慰，一般的結果是孩子因為家長達到了自己的要求而不再因此有情緒或情緒因為家長的安慰的力度較大而減弱、轉移直至消失。圖式就會變?yōu)椋?br />

壓力→應激事件→強烈的情緒表達→恢復常態(tài)


第二種：家長感受到了孩子情緒的強烈，家長因為孩子不聽從安排而憤怒，要求孩子做個好孩子，要聽話，不要不聽話。孩子的情緒被壓制下來。當?shù)诙€應激事件到來時，選擇第一種表現(xiàn)的家長的孩子會怎么做呢？他的經(jīng)驗告訴他：“我不高興，我還要表達”。選擇第二種表現(xiàn)的家長家的孩子呢？“我要做個好孩子，我要聽話，我不高興，我不說，我說了，我不是個好孩子，但我可以去死，這樣我就不再為此而煩惱?！眻D式就會變?yōu)椋?br />

壓力→應激事件→強烈的情緒表達→壓力增大→應激行為→死亡


所以，從圖式中可以看出，面對自己難以承受的痛苦時，我們的情緒表達和情緒表達后別人的接受方式是我們選擇生還是死的真正原因。特別是在我們不能回避的壓力面前。當孩子不能善于通過情緒的釋放來緩解自己的壓力時，家長或老師也難以從孩子清冽的情緒表達中看出孩子的問題。當孩子原來善于通過情緒來表達自己的問題而被家長以種種理由壓制或忽視時，孩子的情緒表達講難以堅持。




但這樣，我們的孩子失去了什么？孩子可能被家長或老師判定為不是好孩子或不總是好孩子。


“一遇到事你就鬧，怎么這么不聽話，好孩子有你這樣的嗎？”


那么什么是好孩子呢？如果不是對死去的人的大不敬的話，曉草老師講到的這個孩子是好孩子嗎？是做一個乖女孩,讓人人喜歡，還是做一個能很好表達自己的意見和情緒但不一定乖的女孩呢。


在本文的結尾，我要說：沒有掌握如何表達自己的意見和情緒以保護自己免受傷害的孩子，我不會把他作為一個好孩子，即便他學習好，同學關系好，尊敬師長！一個沒有把孩子教育成為善于表達自己的意見和情緒以保護自己免受傷害的家長或老師，不能說是一個完美的家長和老師。并以此自勉，而不管我們的流行觀點如何來判斷孩子，怎么才是一個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