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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維政：“這一刻，我的靈魂一半已經跟隨弟弟到天國。弟弟的魂魄一半給了我，我就是馮翔留在人間的影子……” 4月22日，綿陽漸漸放晴，北川寒流如舊。清晨8時起，如蟻人流趕往綿陽市殯儀館，參加北川縣委宣傳部前宣傳部副部長馮翔的遺體告別儀式。 午后的北川老縣城廢墟，曲山小學（西區(qū)）的皂角樹下，馮翔的眾多生前親朋好友，一人接一人，用廢墟里的一塊塊磚、廢墟里的一掬掬黃土，堆起一座最簡陋的墳塋。 馮翔，就在此間，在他向往的地方，與他心愛的兒子，同往天堂…… 清晨6時30分，我們從成都出發(fā)，往綿陽急奔。勒克兒，純粹為送別摯友。天府早報首席記者吳楚瞳，除了以朋友身份前往，也代表了她所在部門，為馮翔敬獻花圈。8時30分許，當我們抵達綿陽市殯儀館，見到的，是馮翔痛徹心肺的孿生哥哥馮維政；不停聲聲呼喚愛子的白發(fā)老母；還有他那一直無聲哭泣的未亡人—景雪蓮。門外，許多人從不同方向涌來，馮翔的同事、朋友、同學、網友、上級……這其中，有些人，是在馮翔身后，才知此人，特意來為他送行。 現場，每個人說話聲音都低低的；許多人，眼眶都是潮紅而濕潤的；更多人，走過層層疊疊難以計數的花圈，在儀式開始之前，走到馮翔的遺像前，靜默。 上午9時，告別儀式正式開始。北川縣委常委、宣傳部部長韓貴鈞主持。北川縣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馮斌致訃告。在韓貴鈞握住麥克風宣布儀式開始那一刻起，他的雙腿，已經開始顫抖；當他退至馮斌身后，雙腿抖得更加厲害?；蛟S，沒人看到，這位馮翔極為尊敬的領導，突然之間穿過人叢，背朝眾人，躲在叢叢花圈之前，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他再轉過身來時，臉上沒有淚水。一切，都仿似從未發(fā)生。但他的手，冰涼。 訃告之后，馮翔的初中同學王曉紅（音），代表所有同學，為馮翔致悼詞。這個普通話并不標準的女子，一次又一次泣淚交流，一次又一次將雙手交叉在胸前，以同學的特殊方式向馮翔默哀。 她，用很長的悼詞，懷念自己的班長。 王曉紅回憶起與馮翔的最后一次相見，回憶起那次見面馮翔與自己揮手告別的情景。她代表初93級的同學，用一個悲愴揮手的姿勢，流著淚，為自己的班長，做最后告別…… 馮翔的雙生哥哥馮維政，代表家屬在告別儀式上致答謝辭。在走近麥克風之前，這長得與馮翔一模一樣的男子，沒有眼淚，只是不停地勸阻自己的母親。然而，面對眼前密密匝匝的人群，拿起事先寫好的答謝辭，商海中博奕經年的馮維政，口中吐出只幾個字，已然淚水奔涌而來，要靠人架住才未至跌倒……答謝最后一句話是：感謝馮翔最崇敬的師長、北川宣傳部部長韓貴鈞長期對馮翔的關懷和支持…… 告別儀式結束后，馮維政捧起弟弟的遺像，緩緩向火化處走去。開棺看弟弟最后一眼，這對孿生兄弟，人間的哥哥抱著到天國的弟弟嚎啕大哭…… 抱著弟弟的遺像，馮維政仍沉浸在無限悲慟之中 告別儀式現場，初略估計，有超過200人到達現場。綿陽市委書記吳靖平、北川縣委書記陳興春、北川縣長經大忠雖未到場，但他們送上的花圈，在距離馮翔遺像最近的地方。綿陽及北川許多政府部門，也送來了花圈并派來代表參加告別儀式。而在現場，有一個讓人意外的人出現—建川博物館館長樊建川。除了天府早報，新京報、南方日報、人民日報駐川記者站、齊魯晚報以及綿陽當地等眾多媒體，為馮翔離世送來哀思。眾多媒體記者，以個人名義送來花圈。 參加告別儀式最多的人，仍然是那些普通的北川人，馮翔的親人、舊友、同仁。那些，為馮翔突然離去扼腕的人。人們列起長隊，走過馮翔的靈樞，向他鞠躬；走向馮翔遺像，向他告別。隊伍緩慢地向前移動，告別廳的許多地方，都可以看到，忍不住淚水奔涌的人——沒有人問，哭泣的人到底是誰。但人人都知道，所有人的淚與悲，都因為馮翔。 5·12那天到2009年4月22日，僅僅相差20天一年，他的一生，就在這條路上，陰陽一個來回——那天，他從這里逃生，今天，他從這里永生——收藏了成千上萬北川人呼吸的北川縣城廢墟，第一次震后在此間，由北川人埋葬了一個北川人。 送葬車隊得到封城后官方特許放行。 在遭遇地震、唐家山堰塞湖和泥石流三重暴虐洗劫的北川老縣城，送葬隊伍低頭穿過原本雄偉的北川縣委大門，沿著王家崖滑坡地段逶迤前行。 時隔11個月踏上這片備受蹂躪的土地，昔日斷壁殘垣的猙獰，大部空間已被泥土充實。放眼望去，荒草萋萋。萬籟俱寂間，數十媒體鏡間快門此起彼伏中，清晰可辨一行人的呼吸凝重。 馮翔遺書中的那棵皂角樹，懸在一片廢墟坎上，樹根包著廢墟頑強楔進四周。盡管樹枝主干已經不能伸直，但其枝丫，仍不屈地向著一切可能延續(xù)生命的方向努力擴張著。 這個樹根下，沒有進退自如的空間和泥土容納一個鄰居。 為了馮翔的遺愿，他的親屬、好友、志愿者、媒體記者紛紛動手制造。 廢墟的磚，一塊塊沿著溫暖的手，傳遞到樹根下。這些磚，大部分是傳遞隊伍最起始端，由馮翔的師長韓貴鈞躬身親手刨出遞上…… 遠離樹根的一棟歪歪斜斜大樓下，一個人手執(zhí)鋤頭悶聲不停地在狠挖，然后找來一切可以盛土的器皿，裝滿，遞出，裝滿，遞出……他，就是馮翔一個辦公室的同事王關倫。 更遠處，一個身著白襯衣的女子，據說是一名志愿者，滿山遍野地跑來跑去，摘來一束野花送到墓前。 樹根旁，一個以廢墟作為支架的平板上，放著一雙運動鞋、一盒圖畫筆、書本、玩具……盡管日曬雨淋摧殘，但這些物什，已然井井有序?！斑@些都是馮翔今年清明節(jié)那天祭奠兒子的物品……”馮維政哽咽地說。 清明節(jié)，4月4日。僅僅相隔18天，父子竟在此間團圓共赴天國，實在令人唏噓不已…… 簡單墓穴搭建完畢。馮翔的姐姐，嗚嗚咽咽，把弟弟骨灰一把一把撒進故土…… 4月22日8時許，馮翔媽媽早早來到綿陽殯儀館，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建川博物館館長樊建川看望馮媽媽…… 馮翔的遺體，靜靜地躺在靈柩中，頭上包著白色孝布。 白發(fā)老母的哭泣，無論是在深重哀傷的哀樂中，還是致辭中，都無法掩蓋。她不斷地，試圖掙脫尚在人世的兒子和女兒的阻攔，撲向已然無聲無息的馮翔。她伸出手，向遺像上的馮翔召喚、向靈柩中的愛兒哭喊……她一直，不停不停地哭喊，不停不停地伸出她布滿皺紋和裂口的雙手，朝著兒子的方向，一聲接一聲地呼喚：“我的兒啊、我的兒啊……” 聞聽凄厲的呼喊，在場所有人無不潸然淚下…… 悲慟欲絕的馮媽媽…… 北川縣委常委、宣傳部部長韓貴鈞主持告別儀式…… 北川縣委組織部副部長馮斌在告別儀式上…… 向馮翔默哀三分鐘…… 悲慟欲絕的馮翔姐姐馮冬梅（正面者）…… 景雪蓮，綿陽八一帳篷學校的一名教師，一個為學生補課的周末未曾歸家，與馮翔竟成永別。沒有人聽到她嚎啕大哭，但人人都看到，她血涌而下的淚水。未亡人，就在馮翔白發(fā)老母的身畔，她幾乎沒有一點聲音；她的表情，從頭至尾，沒有一點變化，只有苦與淚。她僵在那里，綿軟無力幾欲滑倒。除了悲，除了傷，除了痛，她，再沒有其他的表情。 馮翔同學、早期同事…… 勒克兒與馮翔哥哥緊緊擁抱…… 天府早報首席記者吳楚瞳潸然淚下…… 志愿者張華強…… 馮翔的同事馬海艷悲傷不已…… 雙生兄弟此刻相擁，天堂人間，永隔一方…… 馮翔人生最后的一程…… 葬禮車隊被特許進入北川縣城…… 馮翔的侄女（端遺像）、外甥女（端靈牌）、外甥手捧骨灰穿過北川縣委禮堂…… 這就是北川老縣城曲山小學廢墟處的那顆皂角樹，也是馮翔遺言的埋葬地…… 這就是馮翔遺言提及的皂角樹，樹根下是一片凌亂廢墟…… 韓貴鈞撿磚…… 馮翔親屬、志愿者、媒體記者七手八腳傳遞廢墟磚塊和泥土，為馮翔壘砌墳塋…… 馮翔姐姐馮冬梅把弟弟骨灰撒進故土…… 封土埋葬…… 馮翔的姨妹…… 傷心的馮維政…… 馮翔妻子的妹妹…… 馮翔人生的一切在熊熊烈火中燃燒…… 馮翔的表妹葡彩霞…… 悲慟到木然的馮維正…… 地震后，北川縣城廢墟的第一座最簡陋的墳塋。馮翔從此長眠與此，陪伴著他親愛的兒子…… 墳塋旁邊放著的這些東西，是清明節(jié)時馮翔祭奠兒子買的新鞋子、書本、筆……孰料18天后，父子就在天國相逢…… 下午4點左右，馮翔的姐姐取下遺像…… 烈火中，馮翔看人間最后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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