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跟著她的丈夫生活。說是她丈夫,其實名存實亡。在父母的面命下,他們早早地就定了終身。后來,丈夫春風(fēng)得意,日日看盡長安花,早把屋內(nèi)的煙雨,拋卻九霄云外。他幾乎不回家,偶爾
回來一次,不是一躺下便不知人事,便是對她橫眉冷對。而她卻無怨地屋前灶后,細心侍弄一家老小。她不是不知道,丈夫的放浪形骸,但她從未指責(zé),只不言不語地把她全部的青春歲月,淚水般灑進生活的瑣屑。
她也曾跟蹤到他寄宿的樓前。門內(nèi)的桃花杏雨,恣肆瘋狂,她全都能想見,卻終沒有拍門叫罵。懸在半空的手,凄凄地落下。她就這樣隱忍地活著。在旁人的眼里,他們的日子,始終是光鮮的面龐。
不堪的歲月風(fēng)來雨往。雖然外面世事一新,她依然過著廢墟一樣的生活。他已沒有當(dāng)年的輕裘肥馬,然而他的舊歡,仍是一場綺夢,裝飾著他的日常。她只是他生活里的一片落葉,全是無聲的嘆息。
終于有一天,他猝然倒下,不能進食,像一條被釣起又放生的魚,再無力征歌逐色。她日夜無眠,尋醫(yī)問藥,像期待一場愛情,期待奇跡。彌留之際,他喃喃地掙扎著。眾人百般猜測,他只是狂亂地搖頭。無止境的錯亂后,她猛然驚醒,說,你放心,我會幫你照顧她的。他看著她,給她平生唯一的笑,靜靜地離去。
四十多年來,她一直若有若無地活在他的冷漠里。她沒有得到他的愛,更沒有歉意。即便臨終前,他的記憶里,仍是另外的春色。然而,她都不計較,她愛著、忍著,無關(guān)乎風(fēng)月。她用女人最深的愛,最大程度地寬容著他,雖然結(jié)局未免太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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